城市觀察與散步學

關於散步，每個人都有自己開始散步的原因，也有不同的路線、步速和習慣。尤其在疫情期間，許多人開始在城市裡散步，探索所住的地區，大街與小巷裡的故事。

提起散步，黃宇軒Sampson有一套「城市散步學」。他自言是學術派出身，在大學教書，是城市研究的學者。下課後，另一個是身份是藝術家，以藝術介入城市和空間的議題。

什麼是城市散步學？Sampson解釋：「其實是掛羊頭買狗肉，以散步這種最易入屋的方法，提起大家對城市觀察的與趣。」早在2008年開始，他已經在報章專欄分享在城市裡的觀察，直到兩年前他提出「城市散步學」，提議大家在疫情爆發、不能外遊的期間，在香港散步。散步一詞，當時得到很大的迴響。其後他更跟友人創辦「懷疑人生就去」的短片頻道，散步系列尤其受歡迎。短片中以靜謐的畫面和讓人放鬆的配樂，紀錄在香港各區散步的路線，提醒我們：「香港真係好靚。」。數月前他更推出《香港散步學》一書，像旅遊指南般介紹十條路線，上百個日常景點。

然而跟Sampson去散步，卻一點也不輕鬆。他笑說：「散步，只是載體，目的是觀察城市，所以一定要撐大雙眼去看清楚。」首先，他會先留意街上的情況，即使只是臨時出現的、如路障「雪糕筒」存在原因。然後是城市裡的空間，如不同的建築是否協調、美觀或被遺忘的公園有怎樣的環境等。最重要是留意當中的細節，他說：「當自己走進了博物館，看展品一樣仔細去觀察。有時看了100本相關的書，也不代表認識那個地方，一定要自己親自走出來，親身感受而產生歸屬感。」

Sampson曾舉辦散步團，團友形容像被打開感官、啟動了雷達，十個人用十對眼，把城市好好觀察。以為一定不會看漏眼，但他發現每個人留意的東西也不一樣。像銅鑼灣，大多數人都會認為中心點應該在軒尼詩道、崇光百貨對出的斑馬線，因為人車趕路的繁忙情況，被認為是香港版的涉谷十字路口。而邊緣的位置或在希雲街一帶，環境比較安靜，路人的步伐都緩慢起來。

「事實上每個人的喜好、習慣都不一樣，在銅鑼灣散步也有自己既定的路線。」像Sampson觀察到的銅鑼灣，讓人感覺永遠年青，但同一個地區卻有不同年份的建築，不少舊建築甚至建於50年代，當中有許多值得觀察的細節。從希慎廣場至希雲街，沿恩平道去散步。讓他駐足觀察的，有啟超道轉角建築的紅磚外牆、白沙道的行人專用區、蘭芳道的轉角唐樓、從利園一期橫跨至二期的行人天橋下、那邊反光的鏡面等等，難怪他說自己散步的方式，不像一般用來放鬆的散步，反而瘋狂地接收大量的城市資訊，人也變得更累。

Sampson雖然不常在散步時聽音樂，如果要放鬆心情，也會戴上耳筒，把自己的雷達關上。而他的歌單雖然選擇不多，而且全是舊歌，像王菲的《如風》、Blur的《Out of Time》等，但音樂一響，就讓他有暫時回到過去的感覺。

對比Sampson，音樂人水金Joshua散步時的歌單，絕對是豐富得多，而且日與夜各有不同的音樂選擇。

認識水金，跟「懷疑人生就去」的短片頻道有關，一系列的散步短片，由水金負責創作配樂。他的身份是三隊樂隊的鍵盤手，各有不同的音樂風格。而Sampson邀請水金合作，除了要求純音樂，也是相中水金的音樂喜好，跟他相似，都帶有一點Jazz的風格。許多人認為那系列的短片，不用罐頭式的音樂，反而配上跟步伐配合的節奏，是短片成功的原因。

其實水金是第一次做配樂，而且沒有參與拍片的過程，一起去散步。「我會依照畫面的氣氛、鏡頭的運轉，還有片中散步的人，當時的步速來製作。」當影片裡散步的人，步伐緩慢帶猶豫時，音樂的節拍轉弱，甚至稍作休止。當影片的人奔跑起來，節拍也變得輕快，而且帶著流轉的旋律。如果Sampson的散步短片是紀錄觀察城市的方式，水金的配樂就是用來梳理散步時的心情。

水金本身也喜歡散步，由於住在城門河旁邊、日常生活又常常經過荃灣海濱，每次在那些地點散步，也讓他有把身心放空的感覺。

當他散步時，耳機響起的，從不是自己創作的音樂。「聽自己的音樂，立即會轉換到工作模式，散步也會變得不放鬆。」水金形容自己易被音樂帶動情緒，所以仔細地把歌單分類為：「日行」與「夜行」。前者是身為半職音樂人，一早起床上班時、身心需要的激勵性的音樂，節奏大多較為明快的流行樂，甚至有提神的歌詞，像RubberBand的《小涼伴》、《阿波羅》等。

而下班後前往band房或回家時，「夜行」的音樂就是讓他放慢步伐，調整心情，進入思考的模式。歌單裡有較多純音樂的選擇，像日本爵士鋼琴家上原廣美的《Deep into the night》，即使有歌詞的，大多像方大同的《黑白》等的Soul music 。

「城市也應該有不同的歌單。」水金說，走進銅鑼灣的鬧市，讓他想起近年再次流行、日本70、80 年代的City pop。他解釋：「大多是輕快的節奏，前奏響起已經如置身夜晚的都市。像竹內瑪利亞的《Plastic Love》，曾被梅豔芳翻歌成《尋愛》。」轉往利園區時，水金卻說這裡應該是純音樂。「感覺很Peaceful，像純音樂一樣，讓人放鬆、回復平靜。」